严彬五月诗集（21首）
植物世界
-05-:41:16
龙葵
曼陀罗
苘麻
苍耳
牛筋草
泥胡草
田旋花
马唐草
葎草
稗子
泽漆
地肤草
益母草
车前草
地菜
决明草
何首乌
马泡
蒺藜
旋覆花
小飞蓬
野燕麦
蛇莓
凤仙花
葱兰
灯笼草
马齿苋
灰灰菜
蛇床子
千日红
艾蒿
野鸡冠花
野拓草
红花酢浆草
……
我都见过的
陆续爱过的
女朋友
一生还在走
一株百年草
阳光照着我的
水仙
蒲公英
野胡葱
桑树
我的土地不保佑任何人
但你如果见过走进来的爸爸妈妈
他们鞋底的草种都能活下来
最后
我爱的还是
柑桔
柠檬
一只被山地警察抓走
又逃出来的
棕熊
青年乔伊斯之歌
-05-:55:12
这个人长期拮据
教英语——教德语——
忍受着远离知识圈的孤独
只能将小说选段寄回家
请唯一一个写信的弟弟批评
他向斯坦尼斯劳斯出售秘密
为了一点生活费
他出卖爱人——
可还是爱着她：
哦，小诺拉，她可不是一个妓女
和她一起闲逛
在巴黎的街上转
离开了那家
“希望旅店”
乔伊斯笔记（二）
-05-:32:14
“对不起，我爱过太多的人”
很多本书，很多种宗教
那些黑暗中有声响的
我追寻过它们
直到太阳升起
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的朋友从东街醒来
我送孩子上学
世纪的钟上紧发条
它叫我们走——妻子在哭泣
我跟着走——亲爱的
要不嘲笑我
或者，说出一切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上帝，天神，家族神
妈妈的祈祷——
那铃声响起来了
召唤我——快一点吧
不要让他们久等
我说，我的脸说
所有的鸟都叫起来
都听我说——
不要耽误，也不诬陷
还我清白，并让她幸福
“那些纯洁的、骗人的
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乔伊斯的话
诺拉（醉酒）
-05-:44:44
在等你——在等你
在灰暗的黄昏等你站起来
抱起我们的孩子——开心一点
诺拉——亲爱的诺拉
一切都会过去
我们先将卧室续上
那朝南阳台的邻居
你可以拜访她吗——如果你愿意
去那里晒晒太阳——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是詹姆斯带来的
南半球的血迹
就算是失败，是迷失
我喝了酒，我喝了酒
原谅我吧，乡村骑士家族
不继承也不败坏
我路过伦敦东区
和一部分年轻人
交了朋友
祝我好运吧
并为你
酒后的团结湖东路
-05-:08:44
这些多出来的草地不是真的
这些没有商店的临街房子不是真的
这些人一定是睡过头了……
这些老人在新椅子上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假恋人从我身边走过
这些人每天在做不是给自己吃的早餐吗
这些朋友在对岸走火入魔
这些人在淡淡的无望中走上台阶
这些人的椅子最后都倒掉了……
夏天喜丧年华
-05-:50:47
这个夏天的黄昏，很晚了
我在河边的路上走
手里抱着一本书，前人的信纸
和一条纯白的狗相遇，再往前走
我就要路过别人的教堂了
星期天她们将地上的墓指给我看
我也告诉她们这些人的名字——
他们是临死前就来到这里的
有人问我谁的名声最大
我哪里知道呢
傍晚回到自己的小屋
晚上给自己煮了一碗青菜面
夏天就这样来了
你没有感觉到吗？
请往前面再走走吧
那些人在等着你啊
明天早上我会再次经过教堂
和昨天一样我又经过那条河
我在河里洗脚，看见自己的影子
风吹来了，该去哪里好啊
父与子（）
-05-:14:02
哎，我的儿子
最近天气不错
我在看一部关于逃亡的电视剧
你的兄弟终于都成年了
我很高兴
你的第三个侄儿就要出生
最近鸡公山上云彩很多
我已经很少吃药——
是的，我的儿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借钱
他们都不在家
我在床上给你写信
请你坚持一下，再帮家里一次
你们的父亲一生都在说大话
慧珍托人给全家算了一卦
我觉得你会原谅她
维特根斯坦的下午
-05-:36:27
*他突然站出来，他说——
我们度过的这个下午如此败坏
我们不应该这么活——
至少我不应该，他说——
他说任何事都不可忍受
除了创造伟大作品
或欣赏别人的伟大作品
而他一事无成
并且永远也成不了
*全文摘自维特根斯坦的某份材料，并稍作改编。
在蔡甸读大雪诗及看见从前的糖纸
-05-:38:34
夏天就结婚了的大雪你啊
低草垛和小黄花的姑娘没有日常典籍
唯一提到的名人是上帝，和神在一起
你说起的苏菲不是阿拉伯之灯
是第一棵和另外一棵苹果树——的大雪
你是好妈妈，年复一年从同一块山坡经过的
戴头巾的姑娘。将孩子们留在家里
你独自将熟悉的植物编成歌谣——你唱呀
那时夏天就来了，武昌的雪也化了
到了明年，我们穿着旧衣服来见你
你还是老样子。
记忆俱乐部
——写给死去的弗吉尼亚·伍尔芙
-05-:38:50
*
前天清早，薄雾静静来到德罗麦尔
有人说，看见你穿着宽大的工装裤
慢慢走进欧塞河——村里一口普通的池塘
口袋中灌满黑色石头
你将自己埋进浅水里
白头巾浮上水面，下午又被别人看见
……这属于你的，我的邻居
……普通的一天，晚春最后的寒冷
*
晚上你来到村中教堂的空地
人们点燃远处的火把，近处的灯
通知你的父亲和爱人，将你的孩子叫醒
——弗吉尼亚，年轻的情人也来了
他们通知记忆俱乐部的所有成员
全国作家协会打来电话
卡西村很快挤满陌生人
像老人尼古拉维奇的临终车站……
但没有万人集会，在这忧伤的几天
很快你就下葬了——死于忧伤的人
……在你为自己卧室画满窗户的几年
……在雨季来临之前
*
我的邻居死了
卡西村又多了一位作家
秋天来了
人们重新回到夸夸其谈的生活
消耗时间，和人争吵
为了活下去，有人挖起防空洞
……当经济学博士也回到卡西村
人们重新聚集起来
沿着伍尔芙小道去拜访他的家
*
多雨的卡西村什么也没有失去
欧塞河没有哀愁的灵魂
就算伦敦陷落，东区重新成为城市污点
年轻人还是要谈恋爱，中年人第二次结婚
没有书信往来
快活的时光和从前一样
晚年
——乔伊斯笔记
-05-:31:45
习惯了人前风光
如今还有聚会
有时他想起昔日的狂欢
也会开口唱歌
而那些黄色的歌曲
棕色的琼浆玉液*
都已经消散了
这时他唱一首平静之歌
有时他收拾包裹
要回到旧日旅馆
唉——她*的吉姆又输了
在午后的藤椅上沮丧着坐下来
*——悬崖峭壁
是他每天还要去的地方
*年轻时燃烧的、放荡的乔伊斯
*诺拉
*临终深渊，永恒的词，芬尼根守灵之夜，失去露西娅的每一天
一份近期财产
——乔伊斯笔记
-05-:37:03
一九零四年秋天
乔伊斯写信通知大学同学
从卡布拉区一座阁楼上
取走他的几件东西：
一双黑靴子
一双棕靴子
一顶蓝色尖顶帽
一顶黑色毛料帽
一顶黑色毡帽
一件雨衣
一份诗歌手稿
——它们被卷成一团
放在进门右手边的架子上
——请再捆一下箱子
因为没有锁
父与子（八）
-05-:09:59
我常常在我没有去过的地方
等着自己
今天下午
爸爸昨天寄出的枇杷也到了
傍晚爸爸打来电话
问我枇杷收到没有
收到了，爸爸
枇杷就在我身边，很红，很好吃
可是，爸爸
枇杷能拯救我的生活吗
我觉得快要死了
多么残酷，像妈妈那样
罗思的疯狂
-05-:42:13
他打掉落地灯，甩坏椅子
从树林里冲出来
他拖住自己的妻子
在一片落叶下认错
雨落了下来
邻居敲门时他们正在喝酒
搬动剩下的椅子他们一起喝酒
天亮时已经喝了很多酒
擦掉所有的影子
下楼时没有一点声音
事情还没有完呢
中午时天又在下雨
漫过一片又一片院子
野菊花开时，革命路上亮满了灯
大海截句集
——少女的酸枣枝烧了三天三夜（七首）
-05-:46:04
1.
有个皮球
名叫威尔森
陪同查克
在荒岛七年
2.
海被人们引进来了：变得平静，变得弱小
年轻人在二楼打开窗户，很快将它画下
送给对街的太太
3.
云南人于坚来到上海
在一家卖木器的商店门前停下来
——如果这件事情是虚构的
我想鲁滨逊也没有从海上回来
4.
山海关
最不像海滩
那里的火车
开得太快了
5.
我见过的第一次涨潮
是在青岛
和我的女儿一起度过的
那时妈妈啊都在岸上
6.
所有的人都会怀旧
——“只有大海苍茫如幕”
从诺基山吹到乌蒙山
7.
马尔克斯从淫欲的海滩走路回来
在一个有两条道的村子里举行了葬礼
人们都怀念他——
少女的酸枣枝烧了三天三夜
诺拉
-05-:03:12
博尔赫斯和乔伊斯的诺拉有什么不同？
——一个叫他哥哥。
——一个叫他吉姆。
遥远的妮萨
-05-:53:47
听着——
当猴面包果落地
我会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的姐妹如何成年
你的弟弟为何死去
你的母亲经历几次婚姻
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会打开话匣
告诉你这里从前的生活
水塘为何干涸
带你去采集十三种毒草
我们没有马匹和山羊……
这样的生活还会维持多久？
谁能说得清
但风会带走我们
成为泥土中消失的事物
我会给你讲另一个故事
往日时光
-05-:47:37
我曾在美国舰队服务两年
那时的生活让人难忘
每天和年轻的大兵在一起
我手上有他们的帽子和枪
挽着一个人的脖子
我们在一张酒桌上说话
白酒，黄酒，葡萄酒
只要风平浪静
我们每天都要喝啊
我是一个幸运的美国小姐
他们把我安排在新兵营
那里的年轻人个个都漂亮
我敞开裙子坐在他们身边
坐在他们大腿上——没有一点难过
如果我想谈恋爱
你相信吗——
吉姆和哈克森都会爱上我
带我去见他们的妈妈
可是我的妈妈
第二年我就见到了她
玻璃街
-05-:38:04
玻璃街又恢复了那副滑稽可憎的模样，我也没有新恋情
像从前那样生活，每天都看见玲玲和红红
有时候我觉得红红也恋爱了，她有一两次碰到我，和我打招呼
她的脸上有一些红晕。我觉得那是爱情导致的
也许她已经深陷其中，也许她还不知道
有一天傍晚，我们轮流做饭，我看见玲玲端了三碗饭——
她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真的恋爱了吧
真是一件让我伤心的事
爱情
-05-:43:05
是的，我不可能说出一切
我们曾在汽车上约会，手拉着手
我们在汽车上接吻，一起去外省旅行
在电信大楼的天台上看过全镇的风光
那是多么好的时光，就像别人的爱情一样
是啊，我曾有过琴琴的爱情
我闻过她脸上淡淡的香……
爱情
-05-:33:59
用翻开《恶棍列传》的手拉着你
很快你就睡着了
戴着一朵黄玫瑰——那唯一的玫瑰
这就是你吗
生活的飓风
人们都说
请你快离开我
而你还睡在水鸟上
还睡在我们的生活里
整间屋子都是你的
你对我说
如果要离开
再等上三年
只三年就好了
国
王
的
湖美丽的人生，纯正的精神
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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